【叶江】桂花糖

写在前面:

·做个练习

·古风好难啊跪

·句子不通顺不是你的错觉

·喻文州护身符换叶修有人换吗【打起了广告

 


一 

江波涛褪去冰冷的外衫,随意搭了件亵衣,便要人拿了湿巾浴桶,打算先清理一身血污。

“小江,叶家公子快到了。”方明华掀开帘子,冲他眨眨眼睛。江波涛才把一张脸收拾出来,闻言不禁有些诧异,问道:“哪个叶公子?”

“还能是哪个,自然是你年幼之时,用半包桂花糖骗了你当媳妇儿的那个。”

“明华哥!”江波涛苦笑。

这桩旧事被知交好友拿来打趣不知多少回,也不见他们腻味。不过倒是明白了来者是谁。方明华想必是存心玩笑,才说是公子,实实在在的,哪会有人如此称呼他?

方明华又催促几句,才转了出去。江波涛倒是不慌不忙,坐进浴桶舒缓疲乏。他一连两夜追杀目标,破晓方归,实在累得很了。哪怕叶修此时回来,也不愿舍弃这暖融融的热汤。

 

叶修是江湖上武功最强的男人,也是这谷里的大前辈。虽说只比他们这些师兄弟年长五六七八岁,辈分却很超然。所以喊师兄是万万不行的,喊师父是万万不愿的,末了大家合计一番,改叫了前辈。

江波涛自记事起就在这谷里,和竹马周泽楷一起读书习武。周泽楷玉雪可爱,虽然木讷寡言却聪慧大气,而江波涛活泼伶俐,一张小嘴甜得不得了,整个谷里人都疼死他们俩儿。唯独叶修,总爱时不时逗几把,捏几下,把两个人当成了小玩意儿。周泽楷好脾气不计较,江波涛笑眯眯地也不生气,但他心思活络,叶修骗他一次,就想着要骗回来才不亏。

你来我往的,也不管旁人数落叶修以大欺小,两人自顾自玩得开心。可江波涛再聪明,彼时也不过五岁,最后被叶修拿半包桂花糖哄了半晌,欢欢喜喜答应了嫁给他当媳妇儿。还被怂恿着,众目睽睽之下往叶修嘴上亲了一口。

这事儿从小到大便没消停,江波涛起初还有心辩解几句,磨着磨着倒也没脾气了。别人打趣他就笑笑,反正幼年的事了,还不许懵懂稚童胡闹一场吗?

 

他泡在水里想着旧事,渐渐有些迷糊。隐约听见马的嘶鸣,心想莫非已经到了?试着抬了抬手指,却牵得胸腹一疼,之前内伤未愈又接了任务,真是托大了。又累又困还带着伤,江波涛打消了出去迎接的念头,草草收拾一番便上了床。

这一觉睡到了未时,苏醒时便察觉身边有人。江波涛思量着,能不知不觉摸到自己身边而不惊醒他的屈指可数;这么长时间不对自己下手,想必没有敌意;内息阻滞感去了大半,应该也是身后这位的功劳。最最紧要的是……

他转过身,果然见黑衣青年正撑着头,懒洋洋地叼着根烟草叶子打量自己。

最最紧要的是,前车之鉴着实太多。

江波涛无奈地微叹口气,道:“又是前辈你……”

叶修顺手把他头顶翘起的一缕发丝抚平,笑道:“怎么,不欢迎啊?”

“前辈若是正正经经来访,波涛自然扫榻以待。只是如今这行径,不知道的还以为前辈改做采花大盗了呢。”江波涛裹着被子打了个哈欠,又躺了下去。 

“我们无浪公子心肠倒硬,枉我风尘仆仆回来,连口茶水都赶不及喝,就巴巴来给你疗伤。结果一句感谢没有,倒得了一顿数落。”

“我哪有胆子教训前辈呀?前辈大恩,没齿难忘——”江波涛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探出一只手拉住叶修手腕,“想必前辈是得了神算王杰希真传,才能未卜先知,知晓我瞒着明华哥的伤……?”

叶修无言以对,心底又有点气恼他怠慢伤情。好在方才一番探查诊治,知道不甚严重,心才放了下来。习武之人,脉门大约便是命门。可叶修任由他握着手腕,心中反倒喜悦莫名。抬眼看见他缩在被窝里,一头乌发铺了满枕,心里又是猛地震颤几下,连忙压住了。叶修面上不露端倪,侧身躺下,口中说着:“反正我累了,借我歇片刻。”

“前辈尽管歇,不赶你。”

“那再陪我聊聊?”

“好啊。”

叶修不擅这些,再精彩的奇闻异事到他嘴里也不过几句话了事。好在江波涛总能抓住紧要之处,几句问话便又能将话匣子打开。两个人面对面窝在床上,足足聊了半个时辰。期间叶修又帮他疏通一次经脉,好好教训了几句。

“如此说来,小周一时片刻回不来了?”

“可不是,他那脸那武功,又是在那么一场盛事里力挽狂澜,不被各大家抢着做女婿才怪。估摸着现今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发愁呢。”

江波涛想了想自家兄弟的性子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过了一会儿,江波涛想起什么,正要问他,就听见帘子外传来脚步声。叶修脸色大变,一指按在他唇上止了话语,紧跟着便从窗户飞了出去。

这次来的却是杜明。他见江波涛一副闲散模样赖在床上,也没多停,张口就问知不知道叶修的下落。江波涛想起他那紧张的神情,便摇了摇头。

见杜明一脸遗憾,江波涛忙问:“可是出了什么大事?”

杜明挠挠头回答:“倒不是什么大事,你也晓得,冯谷主准备了一月有余要帮叶神说媒,没想到刚说几句话人就跑了。大家无聊看热闹,就帮着找人出来。”

原来刚刚那是躲媒躲来的,偏偏还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,也不知道是谁要找犄角旮旯发愁呢!江波涛越想越难忍,捂着被子又笑了一场。

 

二 

叶修眼看便要到而立之年,冯谷主操心他婚事不是一两天,之前被他拿静心习武当借口挡着,如今他武功已无敌手,也闯荡够了,总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。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魏琛,一窝小崽子都会打酱油了。

叶修躲累了,干脆往大堂一坐喝起了茶。一众媒婆心花怒放踏破门槛,转眼被叶修一身杀气吓退出来。半个谷里的人都围在门口等看热闹,叽叽喳喳闹个不休。几个管事的师兄弟商量半天,把口才最好的江波涛推了进去。

叶修抬眼看了看,把杀气收了,又挥挥手合上大门,把一干杂乱视线阻绝在外。

江波涛抚过桌案上成堆的画轴,说道:“迅哥特地造了这些画像,有江湖女侠,也不乏品貌俱佳的大家闺秀,前辈总得看上一看,指不定便有可心人呢?”

叶修反问:“你这是在说楚云秀和沐橙?”

江波涛不理他,依次展开画卷,指给叶修看。

“江南肖家小姐,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。”

“比不上沐橙,更不如小周。”

“舒家姐妹,直爽娇俏,武艺甚佳。”

“打过一场,输了还撒泼耍赖。”

“相里姑娘,医术高明,温婉端庄,善解人意。”

“她倒是个好人。”叶修点点头道,“救过许多百姓。”

江波涛手一顿,似乎没料到叶修会妥协,愣了愣神才问道:“那……就这么定了?”

叶修看清他神色,放下茶盏走到他身前,笑:“我何时说定了?”

“前辈分明中意……”

“我夸夸人家都不行?”

江波涛松了口气,低下头收起画像,准备去拿下一卷。忽然耳边一丝热气,听到叶修低声说:“别麻烦了,我早已定了亲,还看她们做什么?”

心中悚然一惊,江波涛扭头望过去,正好看进叶修黑漆漆的眼底。当下一句话哽在喉咙间,不上不下。他自问于叶修极为上心,却从未知晓这人竟已有了亲家。

“前辈既然……那和谷主直说就好,又何必推三阻四?”江波涛转念一想,叶修迟迟不娶,恐怕是对方有心拖延,于是又劝,“若有难处,前辈也不必太过执着,天涯何处无芳草……”

“可我就是不想要。”

“那是为何?”

“自然是因为……”叶修凑到他耳边,将后半句话吐了出来,“不愿你过门之后,上头还有个人管着你。我叶修的妻房,只你一个就够了。”

 

三 

再次苏醒,江波涛已经身处一家酒楼。他独自在一个雅间里,窗外暮色苍茫,想必还未过酉时。想起失去神智前叶修最后那句混话,以及伴着语声落在自己睡穴上的手指,就好似雾里看花,混混沌沌不敢轻信。迷茫辗转之中又有些羞愧,他好歹也是个高手,却被叶修轻易制住带了出来,怎么就偏偏对他毫无防备……

不一会儿叶修掀开帘子进来,身后还跟了个小二上酒上菜。江波涛定睛一看,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,当下也不客气,拿起竹筷大快朵颐起来。他吃得虽快,风度却还在。叶修看着心头甚暖,频频为他夹菜。

待到吃了六分饱,心中那点无措恼怒渐渐消了,江波涛才敢抬眼与叶修搭话。许是怕惹他不快,叶修倒也没提那句话,两人就着美食聊开,也算言谈甚欢。

“前辈呀。”过了酉时,江波涛笑意融融地送上一鸭片,说道,“等下可得麻烦前辈呢。”

叶修尚不及咽下这片鸭肉,便听见破空之声。抄起手边酒杯挡下这枚暗器,他起身撑开千机伞,将江波涛稳稳护在身后。江波涛倒是镇定如常,依旧吃得津津有味,时不时还给叶修喝几声彩。叶修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,故意漏掉一枚飞镖,谁知江波涛眼里好似只有那一桌佳肴,竟是不闪不避恍若不闻。叶修无法,身法急转,硬生生将那飞镖从江波涛眼前捉下。

瞬息间那人抬眼望来,水亮清澈的一双眸子,带着丝丝缕缕笑意,晃得叶修气不起来。

当下只能再下狠手,拿这帮子不长眼的刺客出气。

 

待到风平浪静,叶修落座,却见江波涛递来一杯清茶:“前辈果然身手不凡,不愧是天下第一人。”

接过喝了,叶修道:“你嘴上抹蜜也没用,心眼玩得倒多,接下这任务,是算准了我会在?”

“我可不知晓前辈何时回来。”

“你当你偷偷和沐橙通信,便没人知道?”

“前辈既然早就知道,却不揭穿,可不就是默许了我胡闹?我怕什么呢。”江波涛露出些少年稚气,手掌托在腮边,“大不了,赏银分给前辈几两?”

“算了,你拿我拿也没啥分别。”叶修吃着饭,状似无意地说道。

江波涛不语,看着对面男人。谷里规矩,满了二十二岁便得出谷自寻出路,叶修今年二十有七,在外早有了基业,却还是有事没事回来看看,提携一下后辈,或是送来几个孤儿,又或是……来找自己说说话。

他成名甚早,江湖流传中的君莫笑乍听之下简直不似凡人,怎么也和眼前这个懒散男人对不上号。他头发松松束着,一身黑色劲装显出几分精悍,却被脸上的神色毁了个干净。老实说,叶修不赖,即便他这么糟蹋自己的好底子,也还是个能让大姑娘小媳妇为之面红的男人。

江波涛脑袋里猛地蹦出那句“妻房”,脸上一热,吓得赶紧移开视线去看开满了早梅的庭院。

这话说给一个男子,无异于羞辱。可江波涛有气有羞,却唯独没有愤恨。断袖龙阳之事,他不是不懂,只是光明正大拿来求取的,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一位。

他那边神色变幻,叶修瞧着有趣,掐好时机问道:“可想好了?决心嫁了?”

江波涛正凝神思索,猛然听见句问话,下意识嗯了一声,等到反应过来叶修问的是什么,就已经听见那人露出些喜悦笑意,应道:“既然如此,不如今晚就洞房?”

“前辈你……!”江波涛吞下未出口的无耻二字,反身跃出,几个起落便隐没在梅树之间。

 

四 

欺负得有些过了。

叶修不远不近地跟着,前面青年一身浅青长袍,在月色雪光映照下更显得温润潇洒。也许是常与周泽楷玩在一处的缘故,他总是习惯忽略落在他身上的钦慕目光,而把它们视作周泽楷招来的。

换言之,就是招蜂引蝶而不自知。这又怎能让人安心?

加上江波涛已满二十二,过了年就要出谷。之后天大地大,若无缘分,只怕更难相见。本想水滴石穿等他心甘情愿,谁料这孩子外表随和开朗,心绪却稳如静水,就连叶修也不能断定他的心意。

于是只能铤而走险,试上一试了。

 

“小江。”叶修说道,“我绝没有轻慢你的意思。”

声音不大,在静谧的夜色中却分外清晰。江波涛果真停下脚步,驻足在一棵低矮的红梅旁。叶修到他身后半臂远近,方才继续。

“我等你弱冠,又等了两年,仍不见你与哪家姑娘往来。”叶修慢慢道,“纵有一分可能,想你或许是在等我。”

江波涛垂下眼帘,轻声问:“前辈就不想想,倘若我心中有人呢?”

“这个人若不是我……”

身后的人说了半句就没了声息,话音里浓重的落寞令人不忍。江波涛从未见过叶修如此模样,心想罢了,不闹前辈了。正要转身表明心迹,忽然被腰上一股力道拽得踉跄几步,整个人被圈入一个温暖怀抱。

紧跟着叶修低沉笃定的嗓音响在耳边:“若不是我,恐怕也不会有别人罢?”

叶修笑着搂紧他劲瘦腰肢,掏出个小油纸包塞进他怀里。

“如此,聘礼就齐全了。”

说罢拉过一束梅花枝子,捻住几朵小花按在江波涛唇上,然后倾身,隔着花瓣吻了上去。

 

这一吻十分漫长,江波涛后脑被扣住挣扎不得,鼻端尽是淡淡的烟草味道和梅花香气,唇上尽管隔着几层花瓣也依然能感受到那边的灼人热度与磨人辗转。这还不够,叶修蕴含着种种情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,宛若饿兽欲择人而噬,直把他看得浑身燥热起来。

待到叶修吻罢,江波涛也没了挣脱出他怀抱的力气。

这举动可谓唐突至极,却偏偏还留着一分余地。江波涛脑子乱糟糟的,不敢看他,低头瞟见衣襟鼓出一块,拿出一看,斑驳油纸包着几块桂花糖,其中有个参差不齐的,像是被咬过一样。

方才叶修说什么来着……?聘礼?

江波涛抿着嘴,将桂花糖重新包好放进怀里,心情突然就放松下来。两人身长相仿,他抬起头蹭过叶修的鼻尖,说道:“我还以为前辈早忘了呢。”

“半包糖定下的便宜媳妇,怎么会忘?”

“原来是因为我便宜。”

“可不是,前辈身无长物,你知道的。”

江波涛埋头到他颈项间,闷笑了一会儿,听着叶修的脉搏由快到慢,总算平稳下来。

“等你出了谷,我陪你游山玩水,行侠仗义可好?”

“好。”

“兴欣如今生意兴隆,人也都好,带你去看看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小周先前跟我说,想你去轮回谋生,那里倒也适合你,是个好去处。”

“嗯。”

叶修不语,在他眼角又印下一吻。

江波涛眨眨眼,坦白道:“前辈……之前的伤,我是故意不治的。”

叶修忍俊不禁:“知道。”

又是静默良久,细雪在红梅上落了薄薄一层,江波涛贴到叶修侧脸,耳鬓厮磨般低语一声:

“花很好。”

 


完.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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